他在小城名气很响,“都市佳苑”的豪宅是他开发的,繁华的商贸街也是他开发的。他是小城首屈一指的有钱人。 我不认识他,但很关注,他妻子是我的中学同学,也是我曾经的暗恋对象,当初我不敢表白,现在更是自卑,因为她嫁给了他这样的大老板。 她家在远离县城的一个小村,高考落榜后,我们老师帮她在电视台找了份临时工,做些稿件统计之类的杂活,偶尔也当一次替补播音。 听说她第一次在电视上露面,就被他发现了,那时他还是个街头小混混,整天惹是生非,还进过一次拘留所,但一看到她,他的心忽然安分下来了。 他们恋爱后不久,她就自费上了大学,后来分到一家机关。他也学着做生意,越做越大,家境殷实,他们成了小城最让人羡慕的夫妻。 这样的夫妻,自然要受瞩目、被议论,议论的内容多是贬义,比如她爱财,才会和他走到一起;而他那么有钱,也肯定花心,说不定背着她包了不止一个二奶。 我也同样担心,剥去金钱的外衣,他们之间真的有爱情吗? 一次,我和电视台的朋友吃饭,问起她,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,他们真的相爱吗? 朋友说,别听人们瞎议论,他俩感情可好了。当初,他对她一见钟情,整天抱着鲜花往电视台跑,她被吓坏了,整天魂不守舍。他的莽撞,还惊动了台领导,就差打ll0抓他了。可他毫不退却,还是天天跑,不管刮风下雨,不让进门,他就站在大门外等。 谁能想到,这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会如此痴情?而她,最终也心软了。有天下班,他赖在门口不走,被保安搡了一把,仰面摔了一跤,在场的人都哄堂大笑,唯独她,从人群中冲了出去,把他扶了起来,问他,疼吗?这一扶一问,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。 大家都被这场景感动了。不久,她辞了电视台的工作,去上了自费大学,据说钱都是他出的,他借遍了亲朋好友。直到现在,我们台的同事还都羡慕她呢。 原来他们是这样相爱的。其实,那时他并不是有钱人,她上了大学后,他开了个饭店,挣了钱,一边供她上学,一边还债。后来又开商场、承包工程,逐渐有了今天的家业,而她始终没放弃自己的工作,虽说工资并不高。 初恋固然感人,可是,男人有钱就学坏,何况他,一个曾有过劣迹的男人,他真的不会辜负她?维护爱情的持久,比开创初恋更难,他这样的男人,的确让人难以放心。 前不久,我和朋友聚会,正赶上他请客户,朋友和他是朋友,于是他就过来和我们认识并敬酒。出乎我意料的是,他一点老板的架子也没有,说话也很实诚,既没有暴发户的飞扬跋扈,更没有我想象中的痞气。当朋友介绍,说我和他妻子是老乡时,他兴奋地睁大了眼睛,你也是柳桥村的吗?他熟练地说出这个村名,透着无比的亲切。 我说我们只是同学,不是一个村的。他说,那我也要敬你酒。然后,他就喋喋不休地说开了,“柳桥村是个好地方啊,柳河很美,河边的树林里有采不完的野蘑菇,我岳父的土地很肥沃,是全村最好的。”听他那熟悉劲,好像那是他的家乡。 一个大老板,满嘴都是这样实在的庄稼话,很让我吃惊。 他说,“今年,我岳父承包了十几亩地种花生,当时花生的价钱是2元,已经够划算了,不想秋后大丰收,亩产800斤,价钱又涨到了3元,他老人家都乐蒙了。” 望着他脸上呈现的欣慰,我说,“你对庄稼活儿还挺在行呢。”他说,“当然在行,岳父的地都是我亲自种的,夏天,我还天天顶着烈日去给花生锄草呢!” 有人打趣说,“你开着宝马去地里锄草?”他说,“嗯,从和妻子定亲开始,我每年都去她家种地,停不下了,往地里一站,心里就踏实。她不行,锄草没我快,我锄完了一个垄她才锄到一半,当我从第二个垄折转回来,才在地中间碰上她,呵呵。” 大家都笑了,他们肯定觉得,一个家财万贯的老板,说这些、做这些有点滑稽。而我却没笑,虽然他没说他们夫妻如何恩爱,我却品出了恩爱的滋味。 所有人都被他感染#p#分页标题#e#了,有人羡地说,“人活到你这份儿上就好了,什么烦恼也没有了。”但他说,“人怎么没有烦恼呢?眼下我就有件烦心事,我妻子的单位要搞精简,当初她是自费生,不是公务员的编制,可能会被精简,她心情一直不好,我一直为这事犯愁呢。” 有人很惊讶,不解地问,“你会在乎她挣的那几个小钱?”而他显得更惊讶,直盯着对方的眼晴说,“这怎么能是钱的事呢,那可是我妻子的事业啊!” 那人觉出了羞愧,哑口无言,喝了杯闷酒。本来,我在想,用什么方法来试探一下他们夫妻的感情,而现在,已无须再试探,眼前这个男人,他的品质、言行,已经解答了我心中所有的疑问,一个日进斗金的男人,居然为妻子将失去月薪干元的工作烦恼,一个衣着光鲜的城里人,居然坚持年年下乡为岳父的土地操劳,他心里装的,全是爱和尊重。 她嫁的,不是一个口袋里装满钱的人,而是一个心里装满爱的人,和这样的人生活,她怎么会不幸福呢?我也明白,我之所以自卑,并非我没他钱多,也不是缺少爱的勇气,而是没有他更懂得爱,对爱情来说,有钱和没钱,都不是男人的必备,无论什么人,无论什么时候,无论贫穷与富有,爱情,只能以爱情做参照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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